【译介】《恶魔城X：月下夜想曲》1997年开发者访谈

云谷鹤峰

——请各位介绍一下自己在《恶魔城X：月下夜想曲》（Castlevania: Symphony of the Night）中的工作职位吧。
萩原彻：我是本作前半部分的制作人，后半部分则兼任制作人和程序工程师。
五十岚孝司：我是本作总监（后半部分），编剧和程序工程师。“浑身上下散发着可疑的气息。”（暗指自己负责编剧的《心跳回忆》中的一个角色）
萩原彻：因为他就是那个写《心跳回忆》（Tokimeki Memorial）的家伙。（笑）
五十岚孝司：从《心跳回忆》土星版发售后便开始了。
山根实知琉：我负责音乐和音效部分。



自左至右：萩原彻、五十岚孝司、山根实知琉
——《恶魔城》系列新作登陆PlayStation主机。诸位能否分享一下硬件哪方面有所提升？
萩原彻：PlayStation比之前任何系统的开发限制都要少。不论想在这台主机上做些什么，可能都做得到。主机有贴图和绘线功能，即便没有特意准备的软件工具，开发过程也很轻松。这部分很方便。
五十岚孝司：在PlayStation上做出调整非常容易。音效方面同样如此，只要想编东西，很轻松就能做到。
——反过来看，新硬件有哪些难点？
五十岚孝司：应该是背景部分，毕竟我们在做一款横版卷轴游戏。
萩原彻：PlayStation在硬件层面并不支持背景卷动，我们最终使用显示角色精灵图的方式来展示背景。由此消耗的机能比预期要高。另一个问题在于，尽管可用容量高了很多，编译游戏要花整整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什么都做不了。（笑）真是让人头疼。
——《恶魔城》系列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与系列前作相比，《月下夜想曲》最大的变化在何处？
五十岚孝司：没鞭子。（笑）本作的主角没有选用挥舞圣鞭的贝尔蒙特一族成员，这恐怕是最大的变化。此外，西蒙·贝尔蒙特有种蛮汉的形象，但这一次我们为主角选择了更为精致优雅的外观。
——增添角色扮演元素后，《月下夜想曲》的自由度也大大提升。不过我一开始确实经常迷路……
五十岚孝司：通过赋予玩家自由度，我们想延长动作游戏的通关时长，毕竟这类游戏往往流程较短。如果人们要花上5800日元来买一款游戏，起码应该得到相符的享受和乐趣。即便游戏非常难，击败敌人也没那么刺激，对吧？我觉得让玩家通过击败敌人获得经验值，从而升级，会更有趣一些，因此加入了角色扮演要素。
——能否告诉我们阿鲁卡多名字的来源？
五十岚孝司：很明显，将德古拉（Dracula）反过来拼就是阿鲁卡多（Alucard）。我听说这是德古拉的昵称之一。我们在《恶魔城传说》（Castlevania III）中已经用过这个名字，就在本作中直接拿过来用了。
萩原彻：《恶魔城传说》中的阿鲁卡多可没这次这么酷。（笑）
——既然阿鲁卡多是德古拉的儿子，为什么他能够使用神圣武器和副武器？
五十岚孝司：下面并非官方设定，不过在我脑海中的背景故事里，她的母亲拥有神圣的血脉，因此他可以使用这类武器。于是阿鲁卡多同时拥有光明和黑暗的力量，这一设定我们在开发初期便已确定下来。
萩原彻：在策划初期阶段，我们有一套属性系统。如果频繁使用副武器，就会获得神圣属性，如果频繁使用魔法，就会获得黑暗属性。
五十岚孝司：对，结局会依属性不同而变化。我们也为本作想过许多副标题，例如“圣魔之颤音”。
——《月下夜想曲》中难度最高的敌人是谁？
萩原彻：通常情况下，万年魔神将会是一场苦战。如果装备不附带属性，恐怕要打一场持久战。
五十岚孝司：我们对它的设定是，用通常打法无法取胜。毕竟，它原本就是这种角色[万年魔神在《少年德古拉君》（Kid Dracula）中便是最终头目]。（笑）请享受这位隐藏头目带来的挑战。
萩原彻：其实万年魔神应该远比夏夫特或德古拉更强，但如果你携带妖精使魔，应该可以像对付其他头目一样将其击败，对吧？如果刻意避免借助妖精使魔的力量，恐怕会相当棘手。
——妖精使魔确实能帮上大忙。
萩原彻：如果你一直在使用使魔，游戏会变得简单许多。变身迷雾的能力同样如此。
五十岚孝司：没错。如果你只想通关，并不算很难，因此新手玩家可以尽情玩。如果有不想交手的敌人，只要变成蝙蝠或是迷雾逃走即可。
——对战替身三人组时，我记得可以变身为迷雾来躲避夺魂攻击。
山根实知琉：如果一直使用迷雾能力，就没法击败任何敌人，游戏完成度会非常低吧？
萩原彻：其实两者关系不大。
五十岚孝司：确实如此，不过你的魔物志也不会增添新条目。



八奈见乘儿，恶魔和鼻恶魔的声优，以鼻音见长。
——提到使魔，我注意到有一个妖精和一个“半”妖精，但两者的等级和经验有所差异。
五十岚孝司：有妖精、半妖精、恶魔、鼻恶魔。我们会对照它们的个性设定属性。
山根实知琉：您听过鼻恶魔的全部台词吗？
——听过了。大笑不止！
五十岚孝司：我们把它放到了一个很难找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我完全没注意到……
萩原彻：一个即将消失的地方。（笑）
五十岚孝司：声优八奈见乘儿先生为这位使魔献声时，听起来和鼻恶魔简直是绝配！我们应该录下来！可惜错过了。
萩原彻：只要持续升级，鼻恶魔就会变得非常强。
五十岚孝司：任何一个使魔升级后都会变得相当强。
——我将剑使魔升到了五十级。
五十岚孝司：它的攻击力会在九十级时改变。
萩原彻：五十级时，你可以将它作为道具装备，如果将使魔升到九十九级，会变得极其强力。但留给使魔的开发时间极其有限，差点就被砍掉。因此大部分敌人的能力并未在玩家携带使魔的情况下进行平衡性调整。我想说的是，请不要过度升级使魔。（笑）
五十岚孝司：对那些需要使魔帮助的玩家来说，用一用也没关系。但对那些不想破坏游戏平衡性的玩家，最好忽视它们。
——在本作结尾中，玛莉亚追随阿鲁卡多而去，我很好奇随后发生了什么。
五十岚孝司：之后的事情就留给玩家的想象吧，我们不便多言。在其他结局里，她并不会随阿鲁卡多而去。



《月下夜想曲》的使魔，包括鼻恶魔和半妖精。
——地图完成度最高可以到多少？
五十岚孝司：其实是200.6%。如果探索完整座城堡，完成度是100%，逆城则包含另外100%（再加上下水道部分的0.6%）。我们将正城的完成度设定为100%，标志着游戏进度告一段落。我们认为玩家不应在第一次通关过程中击败德古拉，因此希望他们先击败里希特一次。击败里希特且通关之后，他们会以100%完成度为目标，探索之前尚未探索的地点，在此过程中发现逆城的存在，感到自己发现了某些特别之处。击败里希特之时，我们希望玩家心想，“死神跑哪儿去了？阿鲁卡多被夺去的装备去哪儿了？”
——在钟表间，如果击碎右侧的雕像，就能找到伪造的阿鲁卡多装备。（笑）
五十岚孝司：啊对了，那三件套。（笑）
萩原彻：一开始的设计中，想抵达那个房间会更难一些……我记得只会在特定的一个小时内开放？既然进入条件如此之高，应当把一些更强的装备放在里面。可一旦将进入条件改为利用计时器开启，我们就意识到最好把装备换弱一点，可又想不出来能换成什么，于是就偷个懒，迅速做出那些伪造的阿鲁卡多装备。对我们程序工程师而言很有趣，可以用装备属性恶搞一下玩家。
五十岚孝司：集齐三件后，其实数值不错。
萩原彻：是的，装备三件套之后，能获得幸运加成。再加上两枚珍稀戒指，就凑齐一套高幸运装备。但其他属性会比较低。（笑）
五十岚孝司：攻击力和短剑差不多一样。
萩原彻：原因在于一开始你不需要二段跳就能抵达这个房间。那里有一个移动平台，把握好时机，就能在游戏开场获得这些装备。尽管伪·阿鲁卡多之剑的攻击范围更长，我们认为短剑的攻击力也不差。当然，既然要通过二段跳抵达此处，或许我们应该放几件更好的道具……（笑）
——最后请对玩家说几句话。
萩原彻：我想提一句斧盔甲。装备上之后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以正常方式通关之后，可以装备斧盔甲重新玩一次，希望大家能够试一试。



萩原彻和五十岚孝司
五十岚孝司：这次我很想多写一些剧情，但这毕竟是一款动作游戏，因此不得不砍掉大部分内容。希望玩家能够从对白内容的进展之中，窥得更多背景故事的设定。此外，我最喜欢的一句台词来自最后一幕，阿鲁卡多那句，“不要再骚扰我母亲的灵魂了！”阿鲁卡多的其他对白大多死气沉沉、毫无感情，但他在此处展示出部分感情。听到的时候，我不禁流下眼泪，请一定要听一听。
山根实知琉：请享受游戏配乐，以及鼻恶魔的台词吧。这些内容几乎都是在剪辑过程中完成的，我个人也感觉非常有趣，所以觉得你们也会享受。
五十岚孝司：近来游戏的画面大多通过3D预渲染来完成，本作这种手绘像素艺术越来越少。请享受我们亲手精心绘制的图像。
——多谢各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参加对谈！

《恶魔城X：月下夜想曲》总监五十岚孝司及策划古川敏治访谈

——今天请到五十岚孝司和古川敏治先生与我们一起谈谈《月下夜想曲》。访谈一开始，请告诉我们两位职业生涯至今都参与过什么游戏项目。
五十岚孝司：《兵蜂出击》（Detana Twinbee，PCE），《宇宙巡航舰II：高弗的野望》（Gradius II，PCE），《心跳回忆》（PCE），《心跳回忆：Forever with you》（Tokimeki Memorial -forever with you-，土星）。
古川敏治：《领土之战》（Rampart，红白机），《银河风暴》（Axelay，超级任天堂）第二关，《恶魔城X：血之轮回》（Dracula X: Rondo of Blood，PCE），《枪之挑战》（Gungage，PlayStation），《街舞革命2nd MIX》（Dance Dance Revolution 2nd MIX）Dreamcast版（DC移植版）。
——开发初期，《月下夜想曲》最早的点子有哪些？
五十岚孝司：我们最早的想法是借用《吸血鬼杀手》（Vampire Killer）的故事和设定，将贝尔蒙特家族最后一位吸血鬼猎人作为你的敌人。我的另一个想法——同样来自《恶魔城：血族》（Castlevania: Bloodlines），将击败德古拉的人从昆西·莫里斯改为阿鲁卡多。我甚至构想了如何将这一设定与前作的结局画面联系起来。此外，强化探索环节是为了延长动作游戏较短的通关时间，这一点从最初便已定下。
古川敏治：当时的开发部主管命令我们创作出一款“究极德古拉”游戏。没人知道“究极”意味着什么，但所有开发团队成员反复讨论后，最终的结果就是《月下夜想曲》。所以，你们觉得如何？终极德古拉，好好在脑中想象一下吧。
——为何选择阿鲁卡多作为主角？
五十岚孝司：鉴于我们打算增加玩家角色的尺寸，不得不考虑要如何平衡系列传统的鞭子，这件武器的问题在于攻击范围横跨整个屏幕，因此我们决定制作一款基于其他武器的动作游戏。我们也希望有一位能力可以成长和变化的主角，因此想到如果主角可以幻化为其他东西，会很有趣。考虑到这两点，再加上主角要与《恶魔城》系列的历史相关，我们最终选择了阿鲁卡多。



画师小岛文美，负责《月下夜想曲》及后续《恶魔城》系列作品的视觉风格。
古川敏治：从视觉角度，我们认为让一位帅气的男性作为主角会很酷。《恶魔城》初代说明书中西蒙的形象是纤瘦而帅气的，但不知何时起他的形象变成了肌肉发达的男性……《月下夜想曲》似乎是个不错的调整机会。我也认为“恶魔城”的标题意味着西蒙·贝尔蒙特不应该成为主角，不过这可能是我想多了。
——请谈谈《月下夜想曲》砍掉了哪些剧情、创意或是角色。此外，如果有里希特、玛莉亚或阿鲁卡多在游戏之后的故事，也请分享一下。
五十岚孝司：谈到剧情，我确实筹划过更为复杂和深入的对白，但担心会过度干扰游戏进程，因此将这部分砍掉了。我们砍掉了不少角色，但我仍然希望能将巴托里·伊莉莎白和吉尔斯·德莱斯加进去。至于游戏之后的故事，阿鲁卡多和玛莉亚的去向不明，里希特借此机会将吸血鬼杀手传给莫里斯家族，后者是贝尔蒙特家族的亲戚。之后，里希特与安妮特一同消失。此后，贝尔蒙特家族作为吸血鬼猎人的大名在历史上逐渐消失。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贝尔蒙特一族就此消亡，或许某一天他们还会作为吸血鬼猎人再次出现。
古川敏治：我认为自己无法对阿鲁卡多的未来说太多……（这是个谜）。至于里希特，《恶魔城：血族》的事件为《月下夜想曲》的故事创造了背景。我无法确认里希特之后贝尔蒙特一族的命运。但正因如此，你能想象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吗？我倾向于认为其中一位不为人知的贝尔蒙特，会与诺斯特拉达姆士预言将在1999年7月出现的恐怖之王展开一场大战。
我同样倾向于认为，尽管玛莉亚在《月下夜想曲》结尾追随阿鲁卡多而去，他并未将她变成吸血鬼。一万年后，她早已不在人间。（笑）
——《月下夜想曲》是自《血族》以来《恶魔城》系列的最新作。开发本作时曾经考虑过哪些问题。
五十岚孝司：开发《月下夜想曲》时，我们的理念是在推翻玩家对于《恶魔城》系列固有认知的同时，又能让你感觉这是一款《恶魔城》游戏。至于我们特别考虑调整的内容有：
——将动作与探索结合[《恶魔城II：诅咒的封印》（Castlevania II: Simon’s Quest）也做过这种设计]
——加入角色扮演元素，以便努力练级的玩家能够通关
——不再能一击就击败敌人
——玩家角色不使用鞭子
——去掉楼梯（我指的是过去《恶魔城》作品中那种楼梯）
——改变视觉风格
因此我们最大的顾虑，是如何在这些新点子基础上，创作出一款可以顺利融入《恶魔城》系列世界观和时间线之中，又不会损害系列过往作品形象的游戏。
——本作中有海量武器和道具可供选择，您是如何设想出这些东西的？
五十岚孝司：我们查阅过很多资料、书籍等等，试图添加一些从未在《恶魔城》系列中出现过的元素。
古川敏治：团队成员各有钟爱的刀剑，因此最终加入了很多种类的武器。不过这却导致开发者喜爱的武器变得过强。不过我们没能意识到大家都不喜欢盾牌，确实是陷入了盲区……
——《恶魔城》系列以为2D动作游戏树立高难度标准而为人所知。《月下夜想曲》通过强化角色扮演要素，让更多玩家有机会享受本系列，不知粉丝的反应如何？
五十岚孝司：我们听到最多的反馈是“太简单了”，确实也预料到会听到这种反应。但也有人说太难了，这让我意识到应该制作适合“所有人”的游戏。
《月下夜想曲》也从女性玩家处收获了大量支持，这或许与难度相关，或许与美术风格有关。
因此我们不仅让未能通关前作的玩家能够玩上本作，还成功触及一批新玩家，我非常高兴自己能够推翻《恶魔城》游戏“过难”的玩家印象。
古川敏治：很多人也说，“我根本不了解《恶魔城》，但这游戏真好玩！”听到后，我内心的感受很复杂。
——请谈一谈如何雇佣到小岛文美女士作为《月下夜想曲》的画师。
五十岚孝司：我们想要做些与过往《恶魔城》不同的尝试，第一步就是为角色重新想象一种迷人的全新视觉风格。我们决定寻找一位尚未参与过游戏创作的画师，一位在其他类型中活跃的画师。我们组成小队，前往书店检查封绘，买回来喜欢的书，再搜索画师的名字。当时有过几位候选者，但我们认为小岛文美女士的画作具有一款全新《恶魔城》游戏所需的华丽笔触。
——感谢两位接受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