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来自地球》(The Men from Earth)是在病榻上的编剧杰罗姆•比克斯比(Jerome Bixby)辞世之前的最后一部作品。这位专注于电视剧本创作的编剧曾为《星际迷航》(Star Trek)引入了“镜像宇宙”(Mirror Universe)的概念,而类似这部影片中约翰•奥德曼一样拥有远超人类寿命极限的角色也早就在《星际迷航》中出现,1969年由他编剧的《玛士撒拉的安魂曲》(Requiem for Methuselah)(玛士撒拉是《旧约》中一名活了969岁的人,也是诺亚(Noah)的祖父)这一集中,便曾经出现过一名活了六千岁,名为弗林特(Flint)的人。
正如在讨论宗教时,艺术史教授伊迪丝(Edith)所质问的:“你认为这就是宗教全部的内容……兜售希望并存活?”虽然此时的议题仍是宗教,但她的话已经点出了奥德曼此生最大的难题,即要如何认知并接受自己将会“永存”这个现实。没错,他不得不时而融入人群、时而离开以免遭受怀疑,毕竟不老的容颜在谁看来都是违背常理的,即使是哈佛大学睿智的精神病学家威尔•格鲁伯教授(Dr. Will Gruber),在面对奥德曼的存在时,也不得不搬出“吸血鬼”的传说来进行解读,完全抛却了自己对科学的信仰。然而更为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从心理上与这一现实共处。死亡的消泯意味着赋予常人生活意义的最根本元素对于奥德曼而言全然消失了,随之而去的正是一切成就的价值。生活被生存所取代,生存成为不断的辗转、移居、相爱、分离。虽然他不曾死亡,但每一个身份的建立、生活、消失,与生物学家哈里(Harry)口中的轮回有什么本质的分别?也许只有一点,当他经历了世人所可能拥有的所有人生经历后,却仍然保留着对这一切的记忆。当对于过往轮回的记忆无数次叠加之后,加诸奥德曼身上的永存,是否已经成为了一种诅咒?
整部影片基本是由对话组成,最为紧张的一幕也不过是格鲁伯拔出一把道具枪的一刻。一间房子、八个人便已经足以撑起这样一部贯穿千万年人类历史、同时又做到发人深省这一点的作品。在电影这一媒介中,以近乎话剧的规制来完成创作不啻于为自己戴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在剥离了一切特效、蒙太奇、华丽的剪切之后,还能抓住观众注意力、让他们陷入深深的思考,便只有靠出众的剧情设定以及演员优秀的演出了。在扮演奥德曼的大卫•李•史密斯(David Lee Smith)那温柔的面容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更近凡尘的基督,而当格鲁伯指责他依靠吸收他人生命维持永生之时,奥德曼那阴沉的表情又像极了现代版的德古拉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