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夜枭之庭》(The Court of Owls)重构的哥谭城(Gotham City)历史开场后,聚光灯很快转移到了回归的小丑身上,但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家中亡故》(Death of the Family)事件过后,我们迎来了重新定义新52版本蝙蝠侠的故事线《蝙蝠侠:零年》(Batman: Zero Year)。不论《夜枭之庭》抑或《家中亡故》,蝙蝠侠均以其成熟时期的形象出现,一则于哥谭城的重重历史之下创立全新反派,另一则以现代方式重新诠释经典反派,创作思路相映成趣。然而对一个人物的真正重塑,仍旧免不了重返角色的起源,蝙蝠侠也不例外。
有弗兰克·米勒(Frank Miller)的《蝙蝠侠:第一年》(Batman: Year One)珠玉在前,相信每个意图重写蝙蝠侠起源故事的作者都会感到巨大的压力。如果说《蝙蝠侠:黑暗骑士归来》(Batman: The Dark Knight Returns)是DC漫画整体走入现代的起点之一,那么《第一年》便是开启现代蝙蝠侠传奇的奠基石。米勒笔下那个初出茅庐,因不得要领而多次受困,却屡败屡战,最后终于赢得胜利的蝙蝠侠是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任何重述蝙蝠侠起源的作品都会被拿来一较高下,《零年》也不例外。两位主创斯考特·辛徳(Scott Snyder)和绘者格雷格·卡普罗(Greg Capullo)在这座大山面前,并没有选择硬拼或是绕道,更没有试图克隆一部《第一年》出来,他们充分理解了《第一年》成功的要素,并准确地寻找到了这部作品在当下语境中缺失的部分,以全新的叙事手段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蝙蝠侠。
《蝙蝠侠:致命玩笑》(Batman: The Killing Joke)中确立的小丑起源已经深入人心,两位主创敢于在《零年》中对红头罩这个人物进行重塑,也意味着他们想要挑战的,不止是《第一年》,还有《致命玩笑》。《零年》中的小丑更像是一个混合体,既保留了《致命玩笑》里闪回部分中小丑的装束,又借用了诺兰《蝙蝠侠:黑暗骑士》(Batman: The Dark Knight)中小丑关于混沌和秩序的理念。两人在理念上的斗争,是《零年》第一部分《秘密之城》(Secret City)的核心所在,也为第三部份《荒蛮之城》(Savage City)奠定了基础。红头罩一号通过勒索与敲诈,让普通的哥谭市民加入红头罩帮(Red Hood Gang),其意义在于证明混乱与无意义存在于我们每个人体内,当我们得以保持匿名状态时,这份混乱便因失去了身份的制辖而全面爆发。蝙蝠侠所要做的恰恰相反,通过这个符号,他想要唤起每个人心中的正义与勇敢。两人的斗争背后隐藏着人性的两端,单从这层意义上来讲,《零年》延续了整个蝙蝠侠系列对这两个角色的基本设定。但这一层对照只是个开始,《零年》最重要的突破,在于将哥谭城当作一个人物进行了处理,而红头罩一号和蝙蝠侠,便是哥谭城这个人物内部的两股力量,他们所争夺的,是如何确立哥谭城的人格。
最后决战中,面对关于戈迪安绳结(Gordian Knot)的谜题,蝙蝠侠效仿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选择了“刀锋”(Blade)而非“绳结”(Knot)作为答案,彻底摧毁了谜语人的意志。谜语合理性存在的根基在于答案的“唯一”,不论多么复杂晦涩的谜面,最后必定有唯一的答案与之契合。而亚历山大大帝取出佩剑斩断绳结,破坏了解开绳结方式的唯一性,也由此破坏了谜题的根基。换言之,击败谜语人的并非蝙蝠侠,而是“另一种可能性”的存在,而这不正是“哥谭城”的存在意义吗?最终击败谜语人的,正是人类挑战命运、改变自我的信仰,而代表这一信仰的,不正是戴上面具、披上披风,意图以一己之力改变这座城市的蝙蝠侠吗?围绕着一座城市,两个超级恶棍的设定不再执拗地走上精神分析的固有套路,原本只为提升趣味性而引入的超级恶棍(谜语人尤甚)在本作中终于拥有了更为严肃的存在理念,哥谭市也第一次活了起来,拥有了自己的个性。《零年》对蝙蝠侠、哥谭市、超级恶棍体系的重新设定与解读,既有独立齐整的逻辑,亦有足够的叙事空间进行铺陈,最终的成品便是我们面前这部既拥有大量精彩动作场面,亦保有独特内涵的蝙蝠侠起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