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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玩弄权术争权夺利,又是中国少有的劫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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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5 20: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蔡京当政之际,北宋穷人的生活是一种非常异类的存在

他们前半生和历朝穷人一样,都过得很苦,劳累终年而不免饥寒,大多数人没有自己的土地,给地主当佃农。地主对佃农按收获量的七三分成,有点良心的也是六四分(《新安志》);即使在大城市,诸如柳永《望海潮》极尽歌颂的杭州,居民也是"家无宿舂之储者,盖十室而九"(苏轼)。

然而,一旦熬到50岁(没有战乱、大疫、大灾的情况下,古人活到六十几很正常),或者患了疾病,孤寡无依,自有地方收留并照料他们,还能衣食无忧。因为按朝廷规定,他们的年龄已到了享受福利的标准,可以进入免费养济院、免费医院。对他们的照料,更被当局列为考核地方官员的头号指标("朝廷课以为殿最")。

在这些遍布天下的慈善机构里,有一整套人性化、周到细致的服务。据宋代诏令、文献(如《嘉泰会稽志》、《夷坚志》)的记载,贫民孤寡甚至乞丐不仅吃得上饭,住得上屋,且发给衣物、生活用具,使用的甚至是漆了金粉的精致器具。伙食也不错,有酒馔、肉食,每天另发生活费,每逢节日还有过节费。住得也讲究,经济较发达地区的"居养所"冬天有专门供寒民取暖的"火房",燃料是比薪柴更高级的石炭,御寒的被盖的是讲究舒适的"毡帛"。每逢暑热之天,"居养所"会专门搭建供人们纳凉的"凉棚",晚上怕他们被蚊子咬,还配发蚊帐。就全国普遍而言,也是"天下穷民饱衣暖食",居养所对于孤儿弃婴,还雇有乳母,对于妇孺,还雇女佣、保姆来陪护料理亦是泛泛之事,他们可以放心的一直住到去世。

而且地方上的福利,管理宽松,年龄限制如同虚设,大有今天希腊、葡萄牙等"欧猪国家"福利过度的做风。居养所里混进了许多青壮年懒汉,托庇于各福利之所,好吃好喝,成天游手好闲,官府也是一眼睁一眼闭"少且壮者,游惰无图,廪食自若,官弗之察,弊孰甚焉"(《宋会要辑稿》食货68)。甚至许多有事业的民众也混进来蹭吃蹭喝"强壮有行业住家之人"。

更让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是,如果病了,还有免费医疗。免费医疗不像居养院,不受年龄限制,只受身份限制:穷人可以进,富人、官员家属免谈。

穷人不管大病小病,往"安济坊"一躺,什么都不愁了。安济坊的医生们会依照病情,将患者按重症和轻症分房安置,每人都设置病历("人给手历")治疗,地方政府对这些医生有一套严密的考核机制,按成效支付酬劳,给予奖惩,一切药品免费。

至于吃、住和每天20文的零花钱,也是一样不少给。

劳苦大众们,日常生病买不起药,也有国营的平价药店("卖药局"),药品多来自国营制药厂("医药和剂局"),用最好的方子,以一套完备的管理体系,规模化生产药品。(丁建新《不朽的医药和剂局》、尚志均《史上最早的中成药制药厂--医药和剂局》)

至于国营药厂的药价呢?按宋人周密在《癸辛杂识》的说法,由政府按市价减免三分之一,差额由国家财政补贴,一年得几十万贯。("其药价比之时直损三之一,每岁糜户部缗钱数十万,朝廷举以偿之,祖宗初制,可谓仁矣")

穷人去世了,又有政府的"漏泽园"用免费棺木入土为安,而且为之立碑,并且每年两次公费购办祭品行祭祀之礼,香火不绝。

不论大小城市,民家子弟*岁可以进入官办的县学就学,一切费用全免,且政府负责食宿。**鼓励县学官员大量招生,一个叫徐秉哲的小官招了一千多学生进县学(浦城县),被嘉奖升官。县学生员成绩好的可以进入条件更好的州学。州学可升**太学,太学可以出仕当官。四川、闽、广的学生去汴京的太学读书,国家管一路上的吃喝,发给路费。

总之,生、学、老、病、死,政府全管,不仅管,还出人意料的讲求生活质量和舒适度。

----这一切之所以不是玄幻小说,而是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都来自于一个大"奸臣"毕生的推行:蔡京。

历史上,不论什么"XX之治",还是"XX盛世",底层百姓除非遇到灾害,才能得到政府的救济,平日里的生老病死基本只能自生自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老而孤独贫困,必沦沟壑",生了大病只能等死,"不幸而有病,家贫不能诊疗"(洪迈《夷坚志》),历朝无有不同。

宋代,弱势群体的命运开始转折,而真正的历史性突变,以至于宋朝能被元人美誉为"以仁义立国,凡赈贫恤患之意,视前代尤为切至"、"宋之为治,一本于仁厚",正是缘于"宣和六贼"之首的蔡京。宋代民谚"打破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道"的主人公之一。

蔡京玩弄权术,争权夺利,逢迎徽宗,提倡"丰亨豫大",鼓动**大肆挥霍享乐,大兴土木;自身一家也过着奢侈豪华、姬妾成群的生活,据说家里切个葱也有专门的侍女。但他的性格又是复杂的,还有着鲜明的另一面:一个变法派,一个终身抑富济贫的顶层设计者。

他早年投身变法,非常推崇王安石为首的改革派"内争财利,外开边功"的主张。

所谓"内争财利",就是从富豪、高利贷势力那里夺取利益,实行社会收入再分配,打击他们对贫民弱小的兼并。而蔡京似乎特别在意贫富不公,少年得志的他,很早就表现出仇富爱贫的倾向,至掌权后尤其如此 。宋人《皇宋长编通鉴纪事本末》,录有蔡相的许多"仇富"言论:"赋调之不平久矣!……富者恃于有余""贫者迫于不足"。富者"赋调反轻,贫者所存无几,又且瘠薄,而赋税反重"、"理财之源,当不取于民,国用自富"。

做为宋朝少见的理财能臣,他最热衷的政治理想就是"振乏绝,抑兼并",针对富豪阶层,特别针对放高利贷豪强("一岁坐收息钱至数万贯者")进行不择手段的打击,用钞盐法之类巧妙设局,无情下套,以至"富商巨贾,或至转为流丐,有赴水自缢死者"、"不知几千万人"。而国库则"亿万之钱辐凑而至……岁用之外沛然有余",这巨额的收入,被蔡京一部分拿来讨好皇上,巩固相位;大部分用来"赈乏绝",给劳苦大众,特别是被富人兼并失产、被高利贷弄得无家可归者提供福利,让他们免于沦为"路倒",还能衣食无忧。

他固然有奸雄的一面,但史书又的确证明着,他为了有朝一日能歇斯底里的去"赈乏绝",等了很久。过去,变法派和保守派斗了几十年,变法派要实现利国利民的理想,不能不先为皇上敛财,筹钱为皇上去开边拓土,他们的改革才能获得支持。然而宋代帝王又向来奉行"异论相搅"祖宗之法,对变法派要用,却又纵容保守派,以图互相制衡;保守派死死纠缠干扰,政局只能从改革走向*争,今天你上台踩我,明天我上台踩你,没个完。

只有一个人在关注着底层穷人,不管谁上台,最底层还是孤苦无依,处境没什么改变。熬到绍圣年间,宋哲宗亲政,变法派锐势人物章惇独揽相权,似乎机会来了,那个人拦住章相,从袖里掏出一轴他早就写好的改革大纲,章惇一看,净是些给穷人办免费学校、免费医疗之类的东西,当场就摇脑袋:旧*把家底败空了,你没个逼数?今上年轻气盛,一心用兵,军费都成问题,你倒玩什么圣母情怀?等你当了宰相,再搞不迟(事见《朱子语类》)。

而今,这个人终于用种种手段做上相位,又摊上宋徽宗这么个喜欢玩乐,也好说话的**。他终于可以去"赈乏绝"了。这个人自然就是蔡京,他苦心孤诣,利用宋徽宗粉饰太平的心理,建立起一整套遍布天下、旷古罕见的保民体系,"每岁全活者无虑亿万"(赵靖奏文《宋会要辑稿》卷62)为此,不惜耗空国库,以至"贫者乐而富者扰"。

当徽宗察觉到,蔡相对福利的追求,绝不仅仅是一个基本温饱时,想叫停已经晚了,毕竟人言可畏。晚明学者顾炎武也不得不肯定蔡京的惠贫举措,认为"不可因其人而废其法"。尽管自宋高宗开始,出于靖康之耻的责任问题,蔡京被定为奸臣,受万世唾骂,子孙都抬不起头。但奇怪的是,他留下的这一套完备的救济保障体系,却被南宋以至元、明、清三朝多多少少的继承下来,谁也不敢全弃,谁不怕惹上骂名?

南宋名士洪迈骂蔡京打击旧*:"欲殄灭元祐善类,正士禁锢者三十年,以致靖康之祸。"但在他的《夷坚志》里,却又不得不承认:"今所在养老院,养之终身,国家之于老也如此";"不幸而有病,家贫不能拯疗,于是有安济坊使之存处,差医付药,责以十全之效";"死者人所不免,唯穷民无所归,则择空隙地为漏泽园,无以敛,则与之棺,使得葬埋,春秋享祀,恩及泉壤"。

陆游对蔡京也是明贬暗夸,说他为了惠济贫弱,搞到国家财政"日不暇给"的地步,比如公费教育,他几年内新设了近2000座学校,学生一旦入校,他们的生活费发放"一日不可缓,缓则谓之害学政,议罚不少贷"。

诸如学校、养老、医院、安葬,这四大遍布天下的近万座惠民机构,设施之精良,对贫民供应之丰富,体恤之周到,搞到"往往竭州郡之(财)力,仅能支吾"的地步。(以上皆引自陆游《老学庵笔记》)

这套惠民工程,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吞金兽,支撑它的,只能是天文数字的财富。

然而,福利社会之所以能被全国各州县竭力推行,不敢怠慢,在于地方官们的仕途升降等人事调动,都操之于蔡京掌握的中书省。所以地方官宁可过度福利,也不敢消极敷衍,若谁敢让亲属冒名顶替混入慈善机构享受福利,会被杖一百。蔡京的厉行不辍,甚至几度闹到君臣失和,宋徽宗嫌开销太大,影响到他的奶酪,几次在诏书里责怪蔡京"妄兴事功"、"奉行太过",强调"务在适中"。世人也讥讽他"要结士誉,买觅人情"。但蔡京没有退缩,他对于济贫似乎有着一种史书未曾发觉的迷之执念,硬顶硬的推行到底。

很难说,宋徽宗后来大修万岁山,是不是怀着这种想法:与其让穷鬼花钱,不如朕自己来花。

今人亦多以为国库之财,被昏君宋徽宗为首的一帮蛀虫给浪掉了。实际上,比如茶叶专卖,一年收入400万贯,其中划给徽宗的"御用"也就100万贯。

明知这么干,只利他而不利己。而且这个"利他",还只是利了最受社会嫌弃、最无力给他回报的一群人。对自己呢?又何止是不利,还开罪了最有权力,最能给自己好处的那部分金字塔尖子上的人。 他为此两度丢了相位----正史总试图给蔡京打造"投机"的人设,可哪个投机钻营的野心家,会拿着前程不要,干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

蔡京的"济贫偏执症",甚至到了常人难于理解,苛求完美的地步,甚至苛求完美还不够,还要过份! 过份到养懒汉,养闲人。把今天欧猪国家的范儿,提前一千年。

上面提到的酒肉、火房、凉棚、华屋、美馔、乳母女佣就不说了。对孤儿还要管他们的教育,管他们的前途。学校可不光免费,还要拔给田产,拔给店铺房。这些铺房用来出租,收入则保障办学费用。哪怕穷病孤苦之人身在外乡,不愿就近入院,政府还得另出路费("津遣出界")。

不仅如此,他把他的理想,贯彻于宋朝全境1400多座州、军、县,依然不过瘾,还要付诸于每一座人口达到1000户的所有的小镇、集市、边防堡寨。连同徽宗早期"崇宁拓边"刚刚打下的大片地盘,也让当地吐蕃人尝尝这种"北欧式福利"。

他还尽力惠及底层各个群体,比如士兵,给他们加"月钱";打更的更夫,月工资500文,他增加10倍;皇城里一切巡逻、值班人员、消防人员,一个上万的群体,都加工资;对于各宫廷、官衙庞大的侍仆队伍,也就是"侍立"者,要增加伙食补助("增给食钱")。他还尽力增加工作岗位,让更多底层人享受到政府财政的荫庇。

千千万万劳苦终日,不免于饥寒的底层民众,做梦都想不到,生老病死,什么都被官府包下了。尽可在福利的乐园里,笑度天年。 至于养懒汉一类,更超过了任何一位中国式帝王的心里极限。

宋徽宗实忍无可忍,面子虚荣比什么都要紧的他,不得不亲自下场当恶人。宣和元年(1119)6月,他将蔡京第三次罢相,当月19日,迫不及待的下了一诏,对蔡京"屡教不改"大发牢骚,宣布砍福利:

"居养、安济、漏泽之法,本以施惠困穷。有司不明先帝之法,奉行失当,如给衣被器用,专顾乳母及女使之类,皆资给过厚。常平所入,殆不能支!天下穷民饱食暖衣,犹有余峙,而使军旅之士廪食不继,或至逋逃四方,非所以为政之道。"(《宋会要辑稿》)

其实徽宗找的借口纯属扯淡。所谓"军旅之士廪食不继,或至逋逃四方"严重夸大其词,军士逃亡是开国起就从没断过的事,并非军费不继。徽宗一朝,军政极度废驰,积重难返,所以河北、乃至京城的禁军数量,往往是空寄名薄。

但徽宗现在要**腊,还要北复幽燕,也顾不着吃相了,直接将福利年龄从50岁延迟到60岁。

次年,接着补刀:福利标准降到每人每天一升粮,10文钱;冬季三个月(11月至翌年正月),每天另加柴炭和5文钱,小儿还要再减半;至于漏泽园,把人埋了就行了,什么买祭品祭祀一类,统统免了"应资给若斋醮等事悉罢"(《宋史》卷187)

可惜可惜,随着内忧外患的加剧,这一整套堪称伟业的福利政策最终荒废了,"未几遂废"(周煇《清波杂志》)

讽刺的是,靖康之变,蔡京被打成误国之贼,失去了一切,子孙或被杀或流放,他贫病交加的倒在流放的路上,死也是死在他为弱势群体创办的免费养老院里("居养院")。

一个为素不相识的千千万万底层人民贡献免费墓地,免费棺木,并春秋祭祀的人,自己的墓却破败不堪,以至于此:





有位知友说得好,"利民则贤,虐民则奸"。

能如此慷慨的给予穷人实实在在的利益,几千年无匹,不是贤人,谁又配称贤人?福利到过度,不是仁政,谁又配称仁政?

然而,千百年过去,老百姓对这样一个千古难觅的官儿,却依然"奸臣"不绝口,在银幕、戏曲中,他是永恒的奸佞形像。

以下是相关记载的分析和对蔡京心路的还原,看也可,不看也可。

翻开《宋史》第178卷《食货志上。六》,有这么一段文字,让人甚至搞不清是在夸奖还是在吐槽:

崇宁初,蔡京当国,置居养院(养老院)、安济坊(免费医院)。给常平米,厚至数倍。差官卒充使令,置火头,具饮膳,给以衲衣絮被。州县奉行过当,或具帷帐,雇乳母、女使,糜费无艺,不免率敛,贫者乐而富者扰矣。
  三年,又置漏泽园。初,神宗诏:"开封府界僧寺旅寄棺柩,贫不能葬,令畿县各度官不*地三五顷,听人安厝,命僧主之。葬及三千人以上,度僧一人,三年与紫衣;有紫衣,与师号,更使领事三年,愿复领者听之。"至是,蔡京推广为园,置籍,瘗人并深三尺,毋令暴露,监司巡历检察。安济坊亦募僧主之,三年医愈千人,赐紫衣、祠部牒各一道。医者人给手历,以书所治瘗人,岁终考其数为殿最。诸城、寨、镇、市户及千以上有知监者,依各县增置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道路遇寒僵仆之人及无衣丐者,许送近便居养院,给钱米救济。孤贫小儿可教者,令入小学听读,其衣襕于常平头子钱内给造,仍免入斋之用。遗弃小儿,雇人乳养,仍听宫观、寺院养为童行。
你说夸奖吧,里边却酸溜溜的吐槽蔡京"奉行过当" 、"糜费无艺"、"贫者乐而富者扰矣" 。你说批评呢,又的的确确承认蔡京为贫困无依之人做了太多实事。

其实那些批评之辞,也不怪修史的那帮人,有一部分来自蔡京的领导---宋徽宗。

比起明清的帝王们,宋徽宗还算个好说话的**。更何况宋徽宗实实在在的得了蔡京的好处,蔡京的理财天赋,使宋哲宗留下的空虚财政在徽宗上台头几年就富有无比。宋廷的主要收入大项来自茶、盐,在仁宗朝,茶利一年收入才80万贯,蔡京通过改革,一年就达到400万贯(平民一年生活费约40贯)。盐利,过去一年收入约300多万贯,蔡京通过对巨富盐商们设坑,一口气达到1200万贯。另外还有酒类改革、币制改革,也是手段激进,争议巨大,甚至引发了市场混乱,但总之,到宋徽宗即位的第四年,也就是崇宁三年(1104),朝廷的手头阔了:"今泉布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要知道,徽宗刚上位时,国家"军无见粮,吏无月俸,公私虚耗,未有甚于此时"(安焘奏文)。

正因为蔡京的理财能力,才让宋徽宗大手大脚挥金如土,奢靡享乐,连年大兴土木,盖起巨大的"明堂"、宫观台阁,搞他的花石纲,修他的艮岳,以至开边拓土,尽复河湟,制服西夏,北伐幽燕。一直折腾到北宋灭亡。

所以,对于蔡京的"私活",也就是他的福利理想,徽宗起初有极大的雅量去支持。

他诏书上的一些话,哪怕到今天都堪称金句,也确实发乎内心: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天下承平日久,民既庶(众)矣,而养生送死尚未能无忧,朕甚悯焉!今鳏寡孤独,既有居养之法,以厚养穷民;若疾而无医,则为之安济坊;贫而不葬,则为之置漏泽园" ,"朕之志于民深矣!司守监令奉行毌忽"。(《宋史徽宗本纪》)

话说得漂亮,又是怎么做的呢?还真令人感动,崇宁5年2月蔡京第一次罢相下台后,当年9月,对于老蔡粗创的惠民工程,宋徽宗不仅关心,担忧地方各州县不会切实执行,还不惜代价的继续深化,推进到天下每一座人口达到1000户的城镇、集市、堡寨:

"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以惠天下穷民,比尝申饬,闻稍就绪,尚虑州悬殆于奉行,失于检查,仁泽未究,仰提举常平司倍功提,毋致文具天裂。城、寨、镇、市户及千以上,有知、监者,许依诸县条例增置,务使惠及无告,以称朕意。"

----应该肯定,一个封建**有这样的意识,有这样的实际行动,有这样的决心,去做一套如此庞大、细致、严谨的惠民工程,实在亘古少见,难能可贵!不论宋徽宗如何昏庸享乐,醉生梦死,为民族带来靖康之耻,就冲他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就值得今天的我们刮目相看。

然而,随着工程的深入,即使以宋徽宗的好性子,还是跟不上蔡京那狂热的步伐。

他开始觉得不对了:

穷的我养了,病的我治了,上不起学的我管了,去世的我埋了,够意思了吧?你老蔡不能拿这事当情怀去玩啊? 养老院让穷人吃饱还不够,还要备酒馔,给肉食?有住的不够,还怕他们被蚊子咬,要发蚊帐?去世的给地安葬了还不够,还要政府出钱买祭品搞祭醮?搞祭奠还不够,还要"功赠典"?

这这这…………**再怎么富有四海也只是农业社会,你却要学北欧的逼格?

宋徽宗开始心疼钱了

大观元年(1107年)蔡京复相后的当年,就请求"(民间)老者并年满五十岁以上,许行收养,诸路依此",徽宗算是没吭声,又给了他个面子(《宋会要辑稿》食货第68)

但到了大观3年(1109年),宋徽宗终于没忍住,在4月下了一道诏书,批评惠民工程惠民"过度":

"居养、安济、漏泽,为仁政先,欲鳏寡孤独养生送死各不失所而已。闻诸县奉行太过,甚者至于许供张,备酒馔,不无苛扰……立法禁止,无令过有姑息"(《宋会要辑稿》)

----值得注意的是,宋徽宗与蔡京的"君臣情谊",那时还处在塑料花级别,虽说蔡京的经济改革,让他有大把的钱挥霍,但在公共事业上,蔡京如果继续出圈,徽宗真的会请他靠边站。

手诏下达后才2个月,蔡京被二次罢相。(当然,罢相也有政争因素,比如张商英等人的倒蔡,以及币制改革造成的混乱等等)。宋徽宗很不客气的在诏书中批评蔡京"擅作威福,妄兴事功"。

可"歪风"却已经刹不住了。

于是次年8月,徽宗又追加了一道颇为恼火的诏令:

"鳏寡孤独,古之穷民,生者养之,病者药之,死者葬之,惠亦厚矣。比年有司蹑望,殊失本指。至或置蚊帐,给肉食,许祭醮,功赠典,日用即广,縻费无艺" (《宋会要辑稿》)

搞甚飞机? 你们个个都要当圣母吗?

应该说,宋徽宗的不满是有理由的。

有些地方比诏书里提到的更不像话,按宋宁宗年间修成的《嘉泰会稽志》追述,当初居养院开张的时候,冬天也不过给救助对像一些薪柴和劣质的纸衣御寒。到后来,力度越来越大,冬天开始专门给贫民设立暖烘烘的"火室",里边烧的是高大上的煤炭,睡觉的被盖用的是"毡帛"一类贵物。夏天还要建凉棚给大伙纳凉。日用器物也越来精致,"饰以金漆",对于妇女,小孩还要配置佣人,简直办成了高级疗养院。

财政部门投蔡京所好,也是优先向这些惠民院所拔款,反倒把军费放到后面。这当然超过了任何一位中国式帝王的心理极限。

大宋虽说政风宽仁,但慈善事业从未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在过去,虽说时常也有些惠民措施,但都是临时性的权宜之计,规模极小。

比如收留孤寡的"福田院",全天下只有汴京的那一家。即使号称"千古仁君第一"的宋仁宗时代,在福田院享受钱、米救济的贫民,仅有24人!宋英宗看不过去,把一个福田院扩建成四个院,收容达到1200人,每年下拔5000贯钱,此后便又停滞,也没兴趣向全国推行。

至于免费治病,官方没办一个院,只有苏轼在杭州任上,办了一个"安济坊"算是硕果仅存。

更糟糕的是公共教育,一个偌大的天朝,**供养的太学生不过百来人。仁宗朝,范仲淹发起"庆历兴学",也才增加到200人。神宗改革,王安石发起"熙宁兴学",用变法取得的雄厚财力,将太学生扩招到2400人。而蔡京任相的当年,财力非常贫缺,宋徽宗同他的关系还很脆弱,他就迫不及待"请以学校为今先务,乞天下并置学养士",发起声势浩大的"崇宁兴学",规模大到"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怎么个大呢?汴京城实在是寸土寸金,没办法,把教室、校舍扩建到1872楹,生员扩张到3800人(包括李清照老公)已是极限。于是把重点放到地方:"蔡京请天下州县并置学(校),州学置教授二员,县置小学"。规定全国所有州县,必须办学。并由政府大肆扩张学田,负责经费。

在过去,虽说仁宗朝在一些州设过学校,但学生不多。比如福州的州学,自景佑4年(1037年)立学,以5顷学田起家,发展到元佑*年(1093)养有生员500,而蔡京手里仅仅三年,到1002年,学生达到2000人,学田增至1003顷,是过去的200多倍!

还有建州州学,生员也达到1300人。

浦城县的徐秉哲,以一个县学招收到1000多学生,直接**嘉奖,升一官。

素来贫困落后的京西南路(相当于省),辖区只有8州30余县,全路各校的学校养育教师、学生3300人,校舍3300区,平均每人一区,学田岁收钱米6.3万贯石,经费充足。

按《太平治迹统类》的记载,仅仅3年间,全国由政府供养的学生一共有21万人。又据《宋会要辑稿》的记载,截止大观三年(1109),天下约2000所公费州、县学校共有校舍95298多楹,拥有学田1005万亩,对外出租房屋155400余幢。每年收入经费305万8872贯,支出267万8000贯;学粮**万0291石,支出33万7000石。

办学规模旷古未见。蔡京还不满足,按崇宁年间的规定,民众子弟入学年龄是10岁,到政和4年(1114)又放宽到8岁。另外,又设了一大批专科学校,在扩大原有的武学、律学、医学院之外,又新增算学、书学、画学。同时,订立了一整套完善的升学、考核、奖惩制度。

同时,对于边远地区赴京赶考的学生,一路上由政府包下三餐和路费("自川、广、福建入贡者,续其路食,以学钱给之")。

难怪今人盛赞蔡京此举堪称"中国教育发展史上的里程碑"(田耕耘《崇宁兴学研究》)。

进入南宋,出于为尊者讳,靖康亡国的责任被全部甩到蔡京为首的"诸贼"头上,但南宋人依然不能不称颂北宋末年的教育大发展,陈傅良赞叹"崇、观之际,天下之学盛矣!提学有官,赡学有赋,上之加惠诸生甚隆也" 。

陆游也以不无批判的口吻,肯定蔡京君臣办学、办惠民工程到了国家财政"日不暇给"的地步,称"士入辟雍(学校)皆给券(生活费),一日不可缓,缓则谓之害学政,议罚不少贷,已而置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所费尤大,朝廷课以为殿最,往往竭州郡之力,仅能支吾"(《老学庵笔记》)

想想看,短短几年迈这么大的步子,宋徽宗撑到大观三年才hohd不住,也不好说他抠门吧?

当然,能让徽宗对他的惠民工程忍这么久,蔡京也使出了非常手段。

蔡京23岁那年,以第九名的身份中进士,正赶上王安石变法,早早投身改革大潮,辗转各地方。他赞同王安石对贫富悬殊的打击,特别推崇变法派"振乏绝,抑兼并"的观点,也就是救济贫绝,打击富豪的吞并。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时的他,只是个基层小公务员,无钱无权。为了造福家乡莆田,他希望兴修已两次工程失利的木兰陂这一水利,使家乡免于海患,灌溉农田。多次向上请旨,却不被理会。便横下一条心,自筹资金,说动了当地14家大户一起出资,终于修筑成功。一举改变了家乡的命运,不仅免于海水倒灌之患,还浇灌广阔的良田"莆遂为乐土"(《出迅录》),木兰陂甚至到今天还在利民,为中国古代五大古陂之一。这就是青年蔡京在无权势时做出的功业。其敏锐敢冒险的性格一目了然。

因为敢做敢为,加上出使辽邦又不辱使命,元丰年间升到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的高位。

神宗去世,蔡京胆大妄为,依附宰相蔡确,想擅行废立,谋杀另一宰相王珪

为的是拥立更年长的雍王赵颢。因为太后高滔滔是保守派的支持者,她一旦拥立年幼的赵煦,就会搞垂帘听政,废除王安石的新法。然而蔡氏的冒险行动失败,新法终未保住。高太后上位,首用最狭隘激进的司马光,尽行败坏新法,对外向西夏俯首割地,放弃了宋军将士付出无数鲜血收复的大片失地。

面对反攻倒算,蔡京表现出"术"的一面,改投司马光,仅仅几天,就把所管开封属县的新法全部废除,大为司马光所赞。然而,保守派很快就弹劾蔡京"挟邪坏法",实际上,就是背地里还想搞新法,被揭发,终被赶出**。在地方上熬了*年,太后死去,宋哲宗亲政,重用新法派首领章惇。

熟悉章惇的朋友应该知道,此人绝对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奇俊:文武全才,廉俭无私,独揽相权六年之久,死时家里连下葬的钱都拿不出。而且家人都是平民,绝不公权私用。他的政治见解尤其敏锐,能力超强,为人又特别刚,对恶人向来奉行以牙还牙,加倍奉还的一套,绝不做什么烂好人。

蔡京得到了对道德、能力都要求颇高的章惇的重用。

然而此时的蔡京,也已蹉踌到五十岁上下,在宋人看来,五十岁不仅到了天命之年,而且精神、思想、体质都已进入迅速衰落期。蔡京实行惠民福利,抑富济贫的理想一直未能实现。

据朱熙的说法,心急的蔡京曾拦住章惇,悄悄递上了他构思已久的一整套济贫方案。"谒之于道,袖出一轴献惇,如'学校法'、'安养院'之类"。意外的是,章惇没有采纳,只是敷衍蔡京"元长(蔡京字元长)可留他时自为之"(《朱子语类》),令蔡京大失所望。

可见蔡京这几十年来,一直利用一切机会推销他救济劳苦的抱复。可惜,权操于他人,虽同是变法派,亦有不同的处境和角度,更何况当时章惇还苦于变法派的分裂。

为了权柄,蔡京发挥一切手段,去结交,从宫中嫔妾、宦官,到朝中各派权要,广结善缘。终于,哲宗驾崩,端王赵佶上台,也就是宋徽宗,蔡京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依然几经周折,凭借他的书法,凭借在朝中、宫中的人脉,加上结交巨宦童贯,才总算调回**,做上宰相,梦寐以求的握住了权柄。

此时的他,年已56岁。摆在眼前的第一要务,就是钱。

有了钱,才能让**享乐,取得**的欢心和支持。

有了钱,才能办学,办惠民工程。

该怎样以最快的速度,弄到最多的钱呢?

其实也容易,就像明代给百姓搞"三饷"加派一样,加税就行了。或者利用盐、酒、茶的垄断官办地位,随意加价。

但那样做,他就不是蔡京了。

他老蔡执掌财权近二十年,你几乎找不到他刻剥小民的记载。

他的目光,盯在了食盐的流通环节上。

只有这个环节,能帮他实现"抑兼并,赈乏绝"的理想。

盐乃百味之祖,民生必须之物。唐自安史之乱后,民穷财尽,就是靠着食盐改革,实行政府专卖,一下子财源滚滚,使大唐撑过了最困难的那段日子。

宋代沿续专卖之法,一年有约三、四百万贯的盐利收入。虽说专卖,但宋廷还是向民资开了口子,允许他们做终端销售:从政府手里购盐,再由他们运销于地方,对于民资来说,盐业当然是天下头号致富之道。但投资盐业,绝非一般中小商人承受得起的,往往只有巨富和高利贷豪势之家才垫得起那个本。

而这些巨富们,正是蔡京的打击目标。

于是下套。

为了吸引眼球,他大肆造势,放开盐禁,种种新政便利民资运盐销盐。他们的私运船,沿途所过一切官方机构,不许苛留,谁敢为难盐商,以流放论处!("以徙论")。为了拉风引流,蔡京还特意给民间客商发给"黄旗",黄色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像征皇权,只要把黄旗往自家船上一插,*河湖海便任你招摇,一路上哪怕押运官物的官船,也得为你让路,若有违拦者,"以大不恭论"!

不仅如此,连东京汴梁的水门,也要优先为客商们的运盐船开启。

新政一出,民间巨贾们趋之若鹜,那些高利贷头子们也眼红了,这个生意的规模,可比一笔笔放贷催债大多了啊!争相倾囊而出。那个"黄旗"特权招来的羡慕嫉妒恨,搞得一些官员也私自把黄旗弄到自己的船上,掺入私货,跟着捞一把。

贩盐,首先得向官府进货。当时的做法,是先去官府那里买"盐钞",再凭盐钞上规定的数量,从仓库搬盐,按照钞引上写明的销售地域、时间,自行运销,赚取差价。

蔡京的政策,引发了中国专卖史上前无古人的盛况,富人们排队购钞,官府卖钞一天经常收入四、五万贯,最差的也是二、三万贯。有的盐场一年向客商支出1亿2000万斤盐,而当时天下人口也才1亿多。全国各州的购钞冠军,被来自山区的处州(浙*丽水)豪门夺得,他一年就购入了价值50万贯的盐钞!

这场举国购钞大比赛,使蔡京仅仅二年,就为官家收取了4000万贯的收入。

可你得问了,这种"大好局面"不过是透支了今后的收入,毕竟盐的社会需求就那么多,这些收入又不是凭空多出来的,对吧?

蔡京亮出了他深藏的杀手锏:

在销售了第一轮之后,他还继续发行新的盐钞,上一轮的盐钞形同作废。若还想用旧钞取盐,必须再购入七成新钞。也就是三分旧钞、七分新钞。比如,你去年买了价值1万贯的盐钞,今年又出新钞,你这1万贯旧钞,只能弄出价值3000贯的盐,想取足剩下7000贯的盐,只能再出钱买新钞。到了崇宁四年,蔡京又一次改法,往年买了10000贯盐钞的人,等到兑盐时,必须额外再出3000贯现钱,所谓"见钱三分、旧钞七分"(《宋史食货志下》)。总之,蔡京不断的一轮轮变更钞法,逼着巨商们重复加钱,将旧钞换新钞, 这就样周而复始,不停的更换,不停的贬值,让豪势们越陷越深,最终搞到"凡三输始获一直之货"(《文献通考。征榷考》)。

也就是说,花10000贯钱买的盐钞,想全部兑成盐,最终要出30000贯的钱。当然,也可以选择不换新钞,那么转头就大幅缩水,直到"数十万卷(钞券)一夕为败楮(废币)无所用"。

此招确实狠毒,蔡京那个"奸臣"的帽子至少一半是来自此事。

大批的巨富豪势,最终在一轮轮新钞游戏中资财用尽,链条拉断,于是"富商巨贾朝为猗顿(战国版李嘉诚),夕至殍丐"(《忠惠集》)。有的甚至不得不卖儿卖女,抛弃妻子。引发了富人自杀潮,纷纷"赴水投缳而死",有的上吊,有的投火自焚,有的跳河而亡。从京城到地方,这类自杀者"不知几千万人"。而妻子儿女哭诉于路边,乞食于路人,弄得穷人目睹此惨状,也鼻酸不已,有的跟着一起哭。(《刘给谏文集》、《鸿庆居士集》、《文献通考》等)。

在南北枢纽*陵,有几十名大盐商因"变法陷没其财"公开在大路上聚集指骂蔡京。蔡京毫不留情派兵镇压,"差兵捕商,一郡为之鼎沸"(《胡少师总集》卷二)。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蔡京却不行,对富人阶层做得太过,吞其财产,害其家破人亡还不够,还借此广加株连,拷问同*,搞得监狱人满,死亡载道,难怪有人说他"奸雄"。

蔡京的激进狠辣,也多少波及到穷人,因为有的商人为了回本,将好好的白盐"杂以灰土"卖给穷人,同时,富商阶层大面积破产,穷人又没资本去贩盐,搞得不法之徒,武装走私,这些都变相增加了穷人负担,扰乱了社会秩序。但总体上,主要受打击的确实是中等以上富人,而政府取得巨利。

蔡京用这些巨利,在皇上面前攒足了政治资本,宋徽宗将他视为财神爷,宝贝得不得了。蔡京也就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用巨额财富去"赈乏绝":去兴学,去为贫民孤寡提供遍布全国的免费养老、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免费照料,让无家可归者吃酒吃肉,住得冬暖夏凉,包下他们的生、学、老、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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