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探》(True Detective)的编剧尼克·皮佐拉托(Nic Pizzolatto)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只看了这部剧的前三集就放弃了,那么你便没必要再看下去,市面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供你挑选。”听起来或许相当自负,但他却道出了一个事实:许多优秀的作品均设有一定的欣赏门槛,在这些门槛背后,是作者对于受众认知系统的忤逆、背叛与颠覆。若是拿到游戏界,我想最可以拿来一讲的例子,或许便是大获成功的《潜龙谍影》(Metal Gear Solid/Playstation),在续作《潜龙谍影2:自由之子》(Metal Gear Solid 2 Sons of Liberty)中偷偷将主角从老兵固蛇(Solid Snake)换成了新兵雷电(Raiden),并且以种种手段把这个变化从游戏公布,各类展会一直掩盖到游戏发售当天。最终玩到游戏的玩家完全被小岛秀夫(Hideo Kojima)摆了一道,万众期待的固蛇只能在游戏开头操控一小段,便变成了一名NPC(非玩家角色)。这种对玩家期待的背弃,固然为本作带来了一些口碑上的龃龉,但却毫无疑问完美地与游戏想要传达的主题形成了合力,让玩家在吃惊、不解、愤怒之余,不得不思考这一处理的背后原因所在,并由此主动去理解作品背后的思想。
背叛期待,是为了更好地激发思考。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空中杀手》(The Sky Crawlers)这部动画电影。此作导演押井守(Mamoru Oshii)是日本极富盛名的动画导演,其作品以极富哲理的叙事方式出名,最为知名的作品便是众所周知的《攻壳机动队》(Ghost in the Shell)系列。我们常常听到类似“所有的故事都是同一个故事”,或者“所有的故事都被巴尔扎克那个时代写完了”之类的说法。没错,对于人类而言,或许造就任何一个故事的核心冲突:人类的爱恨情仇都已经被那些伟大的作家穷尽了,但彼时,这个社会所面临的不过是人类个体之间,或者个体与社会两者的冲突,而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科技已经成为了任何故事叙述者都无法回避的世界构成要素,它不仅影响着每一个个体的存在,个体之间的关联,也已深刻地改变了世界的组成及其存在方式。
“永恒之子”是整部作品中,融合个体与社会的核心元素所在。作为克隆体,不论是优一还是水素,都在不老不死的生命中,探寻、质疑、挑战自己的存在意义。对于克隆体的讨论,在电影领域数不胜数,其中最为知名的应属根据菲利普·K·迪克(Phillip K. Dick)小说《机器人会梦到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改编的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在这部影片中,主角里克·狄卡(Rick Dekard)在追杀克隆人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也可能是克隆人的事实。对比来看,《空中杀手》的原著作者森博嗣虽然仍将“永恒之子”的真相留在了影片末尾,但其聚焦的重心却并非这一事实给观者带来的冲击,而是在逐渐揭露这一事实的过程中,“永恒之子”与人类之间那若有似无的冲突和关联,“永恒之子”之间在战斗中逐渐结成的友谊、爱情,以及“永恒之子”所面临的生存困境,对人类的启发究竟何在。
面对死亡的态度,决定了我们对活着的态度。在直面挑战“永恒之子”极限的必死中,优一超越了永恒生命带来的迷茫、不安、痛苦,并随之超越了创造“永恒之子”的人类为其设定的根本原则:“为人类而生,为人类而死。”优一的生命,在最后决死一战的选择中,已经超越了其创造者的意志,走向了真正的自由。 War
据瑞典、印度学者统计,从公元前3200年到公元1964年这5164年中,世界上共发生战争14513次,使36.4亿人丧生,只有329年是和平的。而据匈牙利一位教授统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37年里,世界上爆发470余起局部战争,无任何战争的日子只有26天。这几乎已经足以推翻《空中杀手》的设定基础: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但看看《潜龙谍影4爱国者之枪》(Metal Gear Solid 4 Guns of the Patriots)中所描绘的私人武装公司(PMC/Private Military Company),其实代理战争(Proxy War)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随处可见。《空中杀手》设定的核心并非聚焦于永久的和平,而是为实现这永久和平,付出代价的那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