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der the Mask

云谷鹤峰

Superman Earth One

超人的故事，最难讲。

因为一不小心，你就开始讲神话，而不是人的故事。面对超人这个半神一样的角色，要如何以他为主角，讲一个平凡人的故事？《超人：一号地球》(Superman: Earth One)给了我们一个最佳的榜样。这是一部关于克拉克·肯特(Clark Kent)，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的故事。只不过，这个男孩刚好成为了超人。

一号地球(Earth One)系列是DC漫画继全明星系列(All Star)之后的又一次重启系列的尝试。在DC宇宙(DC Universe)中，存在52个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我们所处的地球编号为始源地球(Prime Earth)，而一号地球系列则是在讲述一号地球上各个英雄的起源，至今已经出版了《蝙蝠侠：一号地球》(Batman: Earth One)、《少年泰坦：一号地球》(Teen Titans: Earth One)共三部作品。

不同漫画作品中对同一个英雄的不同描述常常相互冲突，这一方面是源于众多作者对同一个题材的涉猎；另一方面也在于维持同一故事线的连贯性，本身就已经极为艰难，像“超人”或“蝙蝠侠”这样的流行角色，常常会同时有数个作者组合耕耘在数个故事线上，若强求两者在不同叙事风格及画风下，保持故事线统一，会对创作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为解决这个问题，DC引入了平行宇宙的概念，将同一角色的不同发展挪入不同的宇宙中去，互不干扰，就此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也给了《超人：一号地球》的作者J. 迈克尔·斯塔克辛斯克(J. Michael Straczynsk)一个从头开始描绘超人的机会。他紧紧抓住了这个珍贵的机会，带来了一个更加现代，更加贴近我们生活的超人，也通过这个故事，探讨了一个人究竟应该如何真诚地面对自己的能力。

《超人》的故事有一些看似不可打破的套路，例如外星人入侵，《环球日报》(Daily Planet)的记者克拉克·肯特化身超人，挺身而出击败外星人，拯救了大都会市(Metropolis)。迈克尔并没有被这些陈词滥调(Cliche)所束缚，在他笔下的克拉克，尚未成为《环球日报》的记者，他只是一名刚刚大学毕业，来到大都会市的毕业生，想要找份平常的工作维生。他应聘了科研机构、棒球球员、建筑师等等工作，以其超越常人的能力，在这些领域做到极致并没不困难，拥有富庶的生活更是易如反掌。但他却并未感到满足，反而更加空虚。为了隐藏自己的能力，他刻意选择了融入平常人的生活，但这些工作并不能让他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

终于我们等来了外星人的入侵，在这巨大的危机降临之际，克拉克却不知自己究竟应否挺身而出。他花费了一生的时间隐藏自己的身份，现在却要因为他人而失去这份得来不易的平凡。然而他别无选择，在面对这唯有自己才能承担的重任时，父亲的期许让他最终选择了站出来面对一切，经过艰苦的战斗，终于挫败了入侵的强敌。
与以往的《超人》作品相异，这部作品中的入侵与战斗只占了这部作品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时间被花在克拉克的心理状态描绘中。此时的他并非英雄，而是一个不知如何安放自我的青年人。迈克尔重新讲述了他迈入《环球日报》的初衷，点明了这份工作对他而言意义何在。彼时的《环球日报》已经在衰败的边缘，但主编佩里·怀特(Perry White)，记者路易丝·莱恩(Louis Lane)和摄影吉米·奥尔森(Jimmy Olsen)仍在努力为报道真相而奋斗着。迈克尔非常善于开掘以往被忽略的龙套角色，在《一号地球》中，面对实力强横的入侵者，镇静地继续拍摄，并以自己智慧协助超人完成反击的，并不是系列一直以来的女主角路易丝，而是往往万年配角摄影小子吉米。正是在看到吉米面对威胁时的镇定自若，才让克拉克最终选择了从事新闻报道这份工作。
整部作品最让我动容的，其实是肯特养母玛莎·肯特(Martha Kent)与克拉克之间的一段对话：

克拉克：“戴上面具不会容易一点吗？”
玛莎：“也许行吧，但你永远也不能戴上面具。”
克拉克：“为什么？”
玛莎：“当人们看到你所能办到的事情后，当他们看到你时如此强大后，他们会被吓坏的。面具只会加深他们的恐惧。”
玛莎：“他们必须看到你的脸。这样他们才能看到，在其上并没有邪恶存在和你内心的温柔与正派……才能确信他们无需畏惧你。”
玛莎：“而面具……”
玛莎：“是你在剩下的时候，需要一直戴着的东西。”
玛莎的最后一句清楚地戳中了克拉克心窝，撕破了他对于融入平凡生活的一切希冀。不论超人抑或凡人，我们都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本质。直面自我，实现自己的全部潜力，是每一个人都必须承担的责任。在这一层面上，超人与凡人并无不同，克拉克抑或吉米，都要完成属于自己的命运，这个超人的故事，也终于去掉了那个“超”字，成为了一个关于人的故事。